小楼里，灯火明亮。明净的木桌上，碗筷整齐。
四人围绕圆桌而坐，除了宋梓沫自己、榕兰与宋梓沫刚刚认识的贺筱夭之外，还有一位颇具书生气质的瘦弱男子。
贺筱夭与那位男子到达小院后，宋梓沫的练习也暂时停止了，几人决定先出门吃一顿晚饭，便找到了这间小楼。
“那个……宋梓沫，实在是对不起啊，刚才我真的是忘了敲门了……”贺筱夭挠着头，略带歉意地说道。
方才推开院门的人正是贺筱夭，她被万象玲珑派来帮助榕兰调查的，得知榕兰的住址后就兴冲冲地跑过来，却没想到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场盛大的爆炸。
“算了算了，没事的。”宋梓沫扶额，一脸无奈。
没办法，谁让她自个儿学艺不精呢？再说人家也的确道歉了……
“对了，你还没介绍一下这位……”榕兰突然开口，将眼神投向那位瘦弱的男子。
男子从见面到此刻基本没有多说过两句话，显得比榕兰还要冷漠。就连宋梓沫都觉得那边坐了一个木头人似的。
贺筱夭一拍脑袋，惊呼：“哎呀，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男子笑了笑，一脸淡然，“那在下就做个自我介绍吧。”
“在下姓余，名暗梅，受巡天镇的镇首大人所托，前来参与这次事件的调查。在下生性愚钝，还请各位多多关照。”
余暗梅的声音很柔和，温文尔雅，令宋梓沫对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
这只妖……真的一举一动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，若是他不说，估计没有人可以认出他作为妖族的身份吧？宋梓沫暗想。
贺筱夭拍了拍余暗梅的肩膀，笑道：
“别听他自谦，这家伙可不是生性愚钝，他当年可是被巡天镇首亲自带回来的精怪，办事能力强着呢。”
“贺小姐说笑了，在下不过是一介雪梅妖，何来资质一说？”余暗梅温和地说到。
雪梅妖？
宋梓沫歪了歪脑袋，轻轻戳了一下榕兰的手臂：
“雪梅妖是什么样的妖族啊？”
榕兰沉吟了一阵，说到：
“相传在灵力丰沛的降雪之地，会从风雪中诞生出一种精怪。精怪无形无体，皆由冰雪凝就。但天下生灵皆追求形体，这种精怪就会模仿雪中盛放的梅花的形态，独自矗立在风雪汇聚之地。”
“榕小姐真是博学多识，在下确实生于风雪之中。”余暗梅点头道，“是万象玲珑大人将在下从风雪之中带出来的。”
看来所谓的万物有灵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啊……宋梓沫为妖族这些稀奇古怪的来源感到惊讶。
“过奖了。”榕兰摇摇头，却没有再说什么。
她一向疏懒于同外人打交道。
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沉默。
这房间里气氛好像有些不对？是了，榕兰一向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，看样子和他们交流的任务居然还是在我身上了。但是他们妖族的事务我又不太熟悉，那就只能讲一些平常的话题了……宋梓沫暗中想到。
“那就祝我们这次的合作顺利吧。”宋梓沫眨了眨眼，开口道，“我叫宋梓沫，二位大概都已经认识了，这次的任务，我算是新人，就烦劳二位多多提携了。”
“一定。”余暗梅开口道。
这位看起来也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主。
在一旁盯着灯笼烛火的贺筱夭似乎已经走神了，完全没有听见宋梓沫的话。
过了半晌，她终于抬起了头，问到：
“话说，我们在这聊天的时间也够久了吧？为啥我们点的菜却没有端上来呀？”
“对吼。”宋梓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，“要不我下楼去看看吧。”
*
走下回旋的楼梯，宋梓沫当即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。
整个一楼静悄悄的，完全没有食客的喧嚣，仿佛人都走光了一般。
究竟发生什么事了？宋梓沫的心中升起了几分疑惑，暗自提高了警惕。
毕竟万妖集实在是不太平，万一是发狂的鄙兽袭击可就麻烦了。一切还是小心为上。
当宋梓沫走到一楼的时候，发现情况确实有些不太对。
破裂的桌椅与瓷碗的碎块混杂在一起，整个一楼空荡荡的，没有一个人。
宋梓沫谨慎地感知了一下，没有发现灵力存在过的痕迹。但灵敏的狐耳却听见了从厨房中传出的嘈杂声响。
看来并不是鄙兽发狂，不如过去看看，榕兰还在楼上，有她兜底不会出什么问题。宋梓沫思索着。
脚踩乱蝶穿花步，宋梓沫悄无声息地窜过凌乱的饭厅，来到厨房的门口。
厨房的门半敞着，昏暗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，低声的哀求从里面传来。
“大爷啊，这个月的例钱真的交不上了啊，小店这个月真的没有什么收入啊。”
透过门缝，宋梓沫看见店老板不住地磕头。额头与地面碰撞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没钱？没钱你还敢赖在万妖集？”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响起，“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啊？”
一只肮脏的鞋子踹在店老板的脸上，将他踹到了墙角，但他依然在求饶着，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卑微。
“再宽限几天，就几天好不好？”
店老板抹了把脸，泪水与尘土一同在那张枯瘦的老脸上晕染开，显得更加可怜。
宋梓沫皱了皱眉，她不喜欢看见这样的场景。虽然她懒得管别人的闲事，但眼前所发生的事情，让她感到很不舒服。
她伸手，想要拉开房门，但屋里却又传出另一个尖细的嗓音，令她迟疑了片刻。
在弄清楚对方实力之前，不要贸然出头。这是宋梓沫行走江湖多年得来的经验。
“你个鄙兽，没有钱还好意思待在万妖集？我们兄弟俩没把你杀了拿去卖就不错了！真以为你有暂住资格啊？告诉你，没有咱兄弟俩护着，你早就被赶出万妖集啦！”壮汉怒吼着，“没有钱你不会卖酒楼吗？哈？我看你这屋子里的东西蛮多的嘛，咋不会拿去卖了？”
“不，不要！这间酒楼是我父亲留下的！我不能失去它！”老板突然大声地嘶吼起来，伸出手抓住一人的裤脚，瞪大的眼瞳里，血丝密布。
啪。
一只脚踏在他的脸上，将他的头踩在地面上，店老板咧开的嘴里只剩下“喝喝”的喘息声。
“你知道最近万妖集里鄙兽杀了多少妖族了吗？就是因为你们这种肮脏的东西，万妖集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！你信不信，只要我出去喊一声，伏山镇的人马上就会过来，把你这只发狂的恶心东西处理干净！”
借着昏黄的灯光，宋梓沫看清那头踏在店老板脸上的妖，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。而他的旁边，还站着一个相貌阴森的瘦子，想必是那道尖细嗓音的主人。
看来，妖族和鄙兽之间的矛盾远比想象中的要更尖锐，眼前这个，大概算是妖族对鄙兽的勒索吧……宋梓沫暗自沉思着。
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店老板的脸被踩得变形，涎水从嘴角滴落而下，但却仍止不住地喃喃着。
“瞧瞧你的模样，多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啊，哈哈哈，你们鄙兽，就是这么肮脏的东西……”壮汉用脚辗着店老板的脸，肆无忌惮地大笑道。
“够了。”
宋梓沫猛地拉开了门。
昏黄的灯光下，赤瞳里闪烁猩红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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